宋芷凝是以一个四仰八叉极其诡异的姿势醒来的。

头好痛。

“竹霜……”宋芷凝迷迷糊糊喊道，“我想喝水。”

紫鸢听她口齿不清地吐了几个字，只听见了后面的什么“水”，便心下了然地倒了一杯，递到床前，道：“大娘子，水来了。”

饮过水后，宋芷凝霎时清醒了，强撑着爬起来，挤出一个微笑：“辛苦你了，紫鸢。”

她特地把紫鸢两个字咬得很重，搞得紫鸢眼皮一跳，不知是何征兆。

宋芷凝有些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：不曾想这副身子的酒量竟是如此之小。忆往昔，她可是能一个人喝倒两名壮汉的奇女子。

悲哉悲哉。

宋芷凝摇了摇头，看着屋内洒进来的日光，推测出现在的时辰，一边下床一边问道：“杨济安呢？”

“昨日大娘子酒醉不醒，是主君把大娘子抱回来的，放下大娘子后，主君便离开了。现下兴许是在上朝吧。”

“可他曾说什么？”宋芷凝紧张道。

紫鸢摇摇头：“主君不曾说什么，倒是大娘子，一直喃喃奴婢听不懂的话来。”

宋芷凝只觉得心脏一阵悬空，忙问道：“什么话？”

紫鸢道：“奴婢也不大清楚，不过是些酒后胡话罢了，大娘子不必放在心上。”随后又喜气洋洋道，“主君这般小心呵护着大娘子，想必心里也是有大娘子的，大娘子大可放心。”

宋芷凝哭笑不得。

她放心？

她放心个鬼。

未曾想昨日装着装着竟真假戏真做了，她现下只祈祷梦里没有说出什么糊涂话来。不过细细想来，杨济安目前都毫无动静，想必她应该也没有说出什么太过格的话来。

宋芷凝瞅了一眼昨日褪在床边的男装，只觉得晦气。

没准儿杨济安昨日正是通过这身衣服，误打误撞才认出了她。

宋芷凝捏起衣衫一角扔给紫鸢，道：“拿去扔了。”

紫鸢慌忙接过：“啊？这……大娘子，这不好吧。”

宋芷凝正觉得烦闷，却突然想起了邱意浓，那个救她于水火的女子。

既然这件衣服是她送给杨济安的，她也没有这个权利处置它。

“罢了，”宋芷凝摆摆手，“洗干净，挑个日子塞回杨济安房里吧。”

“是。”紫鸢道。

“顺便再找外面的人做几身合我身量的男装，不要找侯府的人接手。”

紫鸢一时语塞，抬起头来看她。她想不明白，明明小姐在阁中可是非杨家公子不嫁，为何嫁进来之后却又百般避讳，天天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
“快去吧。”宋芷凝笑道。

紫鸢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老实地应下了。

·

宋芷凝不知那日醉酒到底说了些什么，却自觉心虚，因此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待在府中。

她和杨济安似乎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，她不去问他，他也不来找她。

这样最好。宋芷凝躺在藤椅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，懒洋洋地想。

这几日她想了很多，归根结底，眼下不过就这么几件事：

秦皖一案的真凶，推自己入水的黑手，杨济安的目的。

秦皖一案着实来的蹊跷，不过现下既已知晓阿兰的下落，便可从此处入手，揪住一根线扯出一张网。然后是推自己入水的黑手，她初步猜测应该是与陷害秦皖之人是同一伙人。

至于杨济安……

宋芷凝眯起眼睛，叹了口气。

毫无头绪，有点难搞。

起初她以为，杨济安与秦皖一案脱不了关系，说不定是杀害秦皖的直接凶手，可是根据他这些日子的种种行迹来看，实在不像自己先前想的那般心狠手辣。

每当自己亮出利齿与其相对，他却总能温柔地伸出手将其抚平。他的一言一行像极了推波助澜，但也正因如此，她才愈发觉得其中有古怪。

她看不透他，也猜不透他的意图。

不过眼下他既是无心伤害她，她便乐得与他走一步看一步。

“大娘子。”紫鸢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，“衣裳做好了。”

宋芷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，想着这民坊的效率到底是不如宫里，这么几件衣裳，竟是硬生生拖了三四天才做好。

“拿过来，放我屋里，今日下午我要出府。”

紫鸢有些急了：“大娘子，主君嘱咐过，万万不可叫您独自一人出府，上次便是擦伤，是下人们看管不利，再有下次，定当砍了我们的脑袋。”

宋芷凝一惊：“他竟如此说？”

紫鸢泪水几欲夺眶而出，险些跪下，却被宋芷凝一把拽了起来：“罢了罢了，不独自一人不就行了，之前我瞅着老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小侍卫，叫什么来着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