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(1 / 2)

余震 江弱菱 1635 字 11个月前

第二天,许袂醒得很早,他用冷水洗了把脸,拉开窗帘,再把窗户也打开。

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,空气中都是饱满的水分子,催发了丝丝紫藤花香。寥落润泽的蟹壳青的天,还隐约可见一片淡淡微黄的月亮,远处山峰被白雾簇拥着,只露出一点野绿浓翠的顶。

很难不想到那句歌词:天青色等烟雨。

许袂换了身衣服下楼,想出去绕镇子晨跑一圈,从这片老民房区出来到大路上,有一个浅浅的缓坡。到这里的时候,他的脚步慢了下来,直到停住,因为看见一个人倚在缓坡下那一道□□墙边。

周曼侬背着双肩包,怀里抱着一个速写板,空出的手竖起一支笔在上面画着。

她神色专注,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许袂,自然地抿出一个笑来。

“早。”她说。

“早。”

许袂垂着眼眸,一只手插在裤袋里,又疑心自己的姿态会不会太做作。她打完那句招呼后就继续低头速写,他再站在这里是不是很奇怪?还是他应该主动说点什么?

明明空气这么清冽,他却有难以呼吸之感,好像一个人要喘两个人的气。

周曼侬今天穿了一件石磨蓝的无袖连衣裙,有褶皱的领口露出一截干净颀长的颈,裙摆下是纤瘦笔直的小腿,潦草随意地高高梳起一个马尾,鬓角还有些毛毛的小碎发,漂亮得不费吹灰之力。

她又补充了几笔,把画板拿得稍微远一点,上下扫视了一遍,大概是感到满意,掸了掸纸面。

“我昨天就觉得这附近很漂亮,”周曼侬把速写板抱在怀里,往下走,“很适合写生。”

“才六点,起得很早?”

“四点多吧,醒来了就睡不着了,但是起来没多久天也亮了。”

周曼侬忽然停下脚步,望着对面那座湿绿的山,翠色过浓,好像从头到脚都被蓊蓊郁郁的植被覆盖,简直不像是真实的。

“那座山,可以爬吗?”

“那是野山,不建议爬。”

其实不算真正的野山,很久以前有被开发过,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放弃开发,就再也没人管了,这些年旅游团来这也基本不上那座山。

周曼侬瞥他一眼,“你上去过?”

“上去过,但不建议你上去。”

周曼侬哼了一声,“小看谁呢。”

许袂无奈,“琅里漂亮的地方很多,为什么非要上山。”

周曼侬向来是这样,越不让她干的事她越要干,她笑睨许袂一眼,“漂亮的地方很多,那介绍一下?”

许袂真的思索了一下,有什么地方是特别值得带她去看的,但他从小在这里长大,反而有点不知乡美。

“先说说哪里的早餐比较好吃吧,我饿了。”

“现在早市应该开了,往那边走。”

周曼侬和他并肩走着,忽然用手中的速写板撞他一下,然后从板上夹着的一叠纸中抽出一张来递给他。

许袂接过一看,画的就是他家的房子和周围景致。青石板路,褪色风化的木门,门前三级粗石台阶;墙面已经斑驳剥落,一搭黑一搭白的,附近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;鳞鳞叠叠的瓦檐,饱满灿烂的紫藤萝瀑布般垂落下来。

她的画面非常有层次感,笔触秀丽,细节更是精细。

“很厉害。”许袂真心实意地说。

周曼侬冲他眨眨眼睛,“这可不是十五分钟能出的图,是我的谢礼。”

她也不说是什么谢礼,只说:“好好保管吧,将来会非常值钱的。”

许袂被逗笑了,他抿着唇嗯了一声,视线落到右下角三个潦草的小字上。

“你昨天晚上和奶奶说,我们是朋友。”她背着手歪头看他,“没有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吧,如果我不说,你是不是一辈子不打算问了?”

许袂觉得好像有一片羽毛在自己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,他的心动简直不可名状,抬起头来,她却轻盈地甩下他,自顾自地走了。

在他的感觉里,她的名字,像是某种花的别称。

周曼侬坐在一片屋廊的阴影中,低头细细在纸上描着,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,光影在她脸上变幻着,有一种奇异且令人不安的美。

如果有人能把她这一刻稍纵即逝的神态记录下来,那也绝对会是一幅佳作。美与神秘总有不解因缘,画人物的至高境界是令看客富于想象,就像《蒙娜丽莎》,永远有人在第一眼看到这张著名油画时,思考她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
她在想什么呢?

周曼侬大概从十二三岁起就有追求者,她一般不会轻易给男的好脸色,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策略。倒不是说漂亮女生一定会招惹是非,可谁让她和主流推崇的那一种少女美完全背道而驰。

绝不是清纯校花的类型,看着就和乖、学习好、温柔单纯等等特质不沾